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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2月,《人民政协报》民意周刊刊登深度报道《农村寄宿学生处境堪忧》,反映了农村寄宿制学校存在的一系列问题。日前,全国政协委员唐瑾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对文章所反映的农村学生在寄宿制学校里的成长环境有切身体会。她曾对湖北、湖南地区的农村寄宿制学校进行调研,发现寄宿学校之“痛”是一个比较普遍的现象。农村寄宿学校的困境应该如何解决?唐瑾委员认为,除了增加投入改变学校的硬件建设外,解决当前农村寄宿学校教师在工作中所面临的种种问题更为迫切和关键。
据教育部公布的数据显示,全国基础教育阶段寄宿制学生3276万人;义务教育阶段在校生中农村留守学生2271.07万人,其中,小学就读生1517.88万人,初中就读生753.19万人。“农村寄宿制学校在我国的基础教育中角色比较特殊,面临着特殊的困难和问题。”唐瑾委员表示,农村寄宿学校之痛,表现出来是学生学习、生活、成长所面临的一系列问题,但是其根本在于农村寄宿学校的人员管理和财政投入的窘境。今年两会期间,唐瑾委员提交了《关于解决农村寄宿制学校初级中学教师诸多工作困难提高他们待遇的建议》和《关于为农村义务教育寄宿制学校解决工勤编制及相关经费的建议》两份提案,为农村寄宿学校教师发声。
寄宿学校里的“超人”
“农村寄宿学校的情况特殊,老师们的工作也与其他区域、其他类型学校不同。”唐瑾委员告诉记者,在调研中,农村寄宿学校的老师们都笑言自己是“超人”——起早贪黑,每天工作超过10个小时,教师、父母、保姆、保安、心理辅导、营养师等多项职责一肩挑。
张秀英是四川巴中的一所农村小学的数学老师,因为学校没有专职生活老师,因此学校200多名住校孩子的生活起居也是由任课老师轮流值班照顾。
张秀英值班时,她的日程表通常是这样的——凌晨3点,起身去宿舍查寝,这是当天的第五轮巡夜。她先来到一二年级女生宿舍,挨个伸手到被窝里,到第三个孩子时,发现这个孩子尿床了。因为是两个孩子一个铺,张秀英不得不把两个孩子都抱到自己床上,然后把尿湿的床单扔进盆里,等到第二天再处理。
为了避免同样的情况发生,凌晨4点和5点,张秀英还得起来,督促有习惯性尿床的孩子去上厕所。
“晚上睡不踏实,每个小时都要起来查寝。娃儿们太小,实在是放心不下。”张秀英说,既要上课还要照顾学生生活起居,学校里的老师们除了每天上课后能休息两三个小时,一天24小时都被占得满满的。
张老师的故事并不是一例个案,它目前正普遍发生在中国农村。
唐瑾委员列出这样一组数字:湖北一所农村全寄宿制初级中学里,任课最多的老师每周24课时,平均每天4.8课时。一般来说,备课需要的时间平均为:每上一节课,备课1.5-2课时,批改作业每天1-2课时。教师平均每天用于教学的时间约8小时,多的达12小时。教师除了教学任务,还要负担工勤人员工作,几乎每天都是“三更睡,五更起”。
教育公益组织歌路营发布的《农村寄宿制学校报告》曾指出,2014年,该机构对广西、湖北、四川等地区的农村寄宿制中小学统计发现,在农村寄宿制学校,一个老师平均1学期要值日20天左右。这些日子里,除了正常上课,他们还需要照顾孩子的衣食住行和处理一些突发事件。寄宿制学校教师的工作量相当于非寄宿制学校的三倍甚至四倍。
教师心声:负担重、压力大
唐瑾认为,要承担着繁重的教学任务的老师再去做“多面手”,其结果很可能是什么都做,什么都无法做到最好。
工作在一线的农村寄宿学校老师们大多对“超人”的角色感到无力,肩上负担重,心理压力大。在湖北的一所有400余名学生的农村寄宿中学里,在职在编的一线教师仅40余人。由于学校没有工勤人员编制,又无经费自行临聘工勤人员,后勤管理工作就分摊到一线教师身上。上课之余,老师们要进行校务值日,负责清点学生人数、巡查校园安全、维持进餐秩序、督促检查校园安全、学生安全、教学考勤等;陪寝,负责安顿学生就寝起床,维持就寝纪律,保证就寝安全等。班主任老师的任务还要再加一项——“六到堂”,即带早操、课间操、主持夕会、送寝,以及早饭后、午后到教室等。
让老师们更有压力的是多出的一份家长责任。唐瑾委员告诉记者,农村寄宿制学校里,留守儿童占有相当高的比例,60%~70%的学生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其中相当一部分家里连爷爷奶奶都没有可依靠的,学校已经成了这些孩子的家。上课在学校,课后的生活、娱乐也在学校,老师肩负留守住宿生的家长责任。留守学生因为父母不在身边,缺乏亲情关怀,非常难管,吵架斗殴、旷课、溜出校门打游戏等情况时常发生。对于这些学生的学习、教育、生活、安全管理让老师们直呼“压力大”。
“学生的需求很多,老师们常常感到无力回应。”歌路营副总干事梅冬告诉记者,当前农村寄宿制中小学没有专职生活老师的情况较为普遍。由上课教师兼任,或是部分学校聘请教师家属、附近村民担任生活老师。但都面临一个问题:学生的衣食住行勉强能被照顾,但是心理辅导、简单的医疗卫生等需求完全不能满足。尤其是农村寄宿学校里的留守儿童,因为缺乏父母关爱,需要专业的心理疏导,没有专业经验的老师应付这类需求通常力不从心。
委员观点:打破教师工作困境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唐瑾委员告诉记者,农村寄宿制学校容纳了大量的农村留守儿童,学校、老师与这些留守儿童的健康成长息息相关。但是,目前国家对农村寄宿制学校的政策扶持不足,也不够明朗,超负荷的工作、偏低的待遇让越来越多的老师对这份工作望而却步。“源头的办学和教师问题解决不好,农村寄宿学校学生的‘痛’可能会长期存在。”
唐瑾委员总结,当前农村寄宿制学校的首要问题是人员编制紧缺,教师待遇偏低,导致年轻老师不愿意来,优秀教师留不住。“教师的辛苦付出与实际所得极不相称。”唐瑾委员举了个例子,湖北的一个县教育局下发了一个学校财务管理文件,规定学校管理干部津贴每月仅100元,由于标准过低,多数学校实际执行时是在公用经费中挤出一部分钱增加补贴,但是增加后也只有200元。据了解,班主任和管理人员的岗位津贴,国家财政和地方财政都没有专项资金供给,多数学校的做法是在30%奖励性绩效工资中支出。支出标准各地不一,相对贫困的边远农村地区教师做同样的工作所获得的补贴比较低。
“国家的教育经费每年都在增加,这钱应该花在刀刃上,而不是‘撒胡椒面’。”唐瑾委员认为,在编制“十三五”规划中应重点考虑制定解决农村全寄宿制初级中学教师有关问题的专项规划政策。2013年,中央1号文件明确提出:“设立专项资金,对在连片特困地区乡、村学校和教学点工作的教师给予生活补助。”但这个文件对解决全国各地农村全寄宿制初级中学教师诸多困难缺少针对性。有关部门要深入全国各地农村全寄宿制初级中学作实地调研,设立专项资金,出台下发解决全国农村全寄宿制初级中学教师有关问题的财政专项补贴文件,对农村全寄宿制初级中学教师和管理人员实施教学、管理、生活三补政策。
除了增加针对农村寄宿学校的经费投入外,唐瑾委员认为从国家层面统筹解决工勤人员的编制问题,增加教学一线教师编制是当务之急。她建议,首先为农村全寄宿制初级中学增加一线教师编制,扩充教师队伍,解决当前或今后农村全寄宿制初级中学教师紧缺、工作量大等问题;其次,根据全寄宿制学校规模,寄宿生人数,合理配备学校门卫、保安、宿管员、食堂工作人员、勤杂人员等工勤编制;第三,国家财政与地方财政联手,增加学校公用经费,将解决编制与学校自行临聘后勤工作人员相结合。寄宿制学校根据后勤工作需要可自行临聘部分后勤工作人员,充实到食堂、宿舍管理、后勤服务等工作岗位,其工资由学校从公用经费中支付,这样做有利于农村全寄宿制初级中学的正常运行与健康发展。
此外,唐瑾委员提出,寄宿制学校仍是今后一段时期解决农村并校后留守学生上学难最有效的办法。国家要对农村全寄宿制初级中学大幅度增加投入比例,实施财政投入、教育增量投入政策倾斜,不断改善寄宿制学校办学条件。有关部门要派出督查组,督办检查各级政府对国家出台的一系列有关农村寄宿制学校的规范建设、规范管理的规定落实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