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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跟夫人讨论过死亡。”2月15日，在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58岁的武汉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常剑波坦言。
4天前，常剑波才从广东医疗队接管的武汉市汉口医院隔离病区中走出，那是他战胜战胜新冠肺炎，得以回家与妻儿团聚的日子。回想过去患病治疗的18天，这位学者坦言，经历了一床难求的无助，看淡生死的坦然、到如今被治愈的幸运。
常剑波是民进会员，武汉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现任武汉大学水利水电学院水生态研究所所长，是我国著名的鲟鱼研究专家，于1996年获得中国科学院科技进步二等奖，2002年获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2004年担任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大项目首席科学家。
病中的常剑波
1月24日农历大年三十晚，在家中的常剑波开始有畏寒症状，次日开始发烧38摄氏度。当时武汉疫情发展迅速，发热门诊已人满为患，为了防止交叉感染，感觉症状尚轻的常剑波先联系了一所实验室做了取样测试，显示疑似感染上新型冠状病毒。
1月28日，常剑波将情况报告武汉大学校医院的发热门诊，随后被转移至武汉大学中南医院做CT检查，显示肺部已呈现毛玻璃病变。那时常剑波已敏感地察觉，这个病在他身体中正快速恶化。
然而，因当时当地医院床位紧张，没有正式核酸检验证明的患者无法被收治，排队等待核酸检验的常剑波，只能请门诊医生开了药，回家隔离治疗。在这期间，他的妻子和孩子也疑似出现了新冠肺炎的症状。常剑波说，自己并不害怕死亡，但在就诊过程中，确切地感受到了作为病人的无助。
转折点出现在2月1日。随着广东医疗队接管汉口医院隔离病区，常剑波也确诊了新冠肺炎，得以收治入院接受治疗，那时候他已经咳嗽得厉害，呼吸困难。幸运的是，在经过3天治疗后，他的情况开始出现好转，咳嗽症状减缓，胃口恢复，10天后他被治愈出院。他病情较轻在家隔离的妻儿，也在广东医疗队的远程指导下恢复。
“我本科就是在中山大学毕业的，没想到多年后我被来自广东的医疗队救治，其中不少还是我们中大的校友。”常剑波说，感叹这神奇的缘分，此刻对医护人员充满着感恩。
【对话】
谈就诊之路：曾因无核酸检测遭遇“一床难求”
南都：是什么原因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
常剑波：我想是在1月21日新闻公布了新冠肺炎会“人传人”之后，很多人都到药房买口罩，我家之前是没有口罩的，我也去药房购买，排队排了半小时才买上，那是我唯一接触人最多的时候了，可能是在那时候感染的。我之前密切接触过的人，隔离后都证实没被感染。
南都：你是从什么时候觉得身体不对劲？
常剑波：1月24日除夕夜，我在家里看电视的时候感觉有点畏寒症状，第二天早上检测体温马上到了38摄氏度。当时武汉的疫情已经开始严重了，发热门诊人满为患，我担心这个时候去造成交叉感染，所以联系了病毒研究所做了的取样测试，结果显示我感染上了新型冠状病毒，但这不能算是临床意义上的“确诊”。
南都：你是什么时候确诊的？
常剑波：真正确诊等待了比较长时间。我1月27日获取测试报告后就报告了武汉大学校医院的发热门诊，随后被转到武汉中南医院做CT，当时医生一看，两肺都出现了毛玻璃病变，我也是学生物的，知道这个病已经很严重了。但当时还没法住院，因为当时是必须有核酸检验呈双阳性检测证明才能达到住院标准，但接受核酸检测需要等待排期，医生也很无奈，我只能回家隔离。一直到1月31日住院前，我才通过核酸检测确诊新冠肺炎。
南都：在家隔离的时候，你是怎么治疗的？
常剑波：1月27日，我因为中南医院不能收治后回到家中后，想着不妥，这个病前期不严重，但病情发展很快，如果不尽快控制住后果就很严重，所以我又折返医院，希望门诊医生开点药让我回家治疗，至少拖延下病情发展。他们开了三天的药，到了1月31日药吃完，我就到门诊去输液。
谈住院感受：广东医疗队治疗让我信心大增
南都：2月1日住院后，治疗和之前有了什么变化？症状从什么时候开始缓解的？
常剑波：2月1日我住进了汉口医院的隔离病区。广东医疗队给我开了几种药，除了缓解新冠肺炎病症的药，还有保护肠胃的药和缓解咳嗽的药。住院3天后，我的胃口就恢复了，此后每天的餐我都能吃完，我跟别人说，开始吃东西就证明有好转了，也有力气战胜病毒了。大概住院一周后，我的呼吸逐渐恢复正常，基本没有咳嗽了，事实证明广东的医疗方案还是很有用的。
南都：听说你的妻儿也受到感染了？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
常剑波：他们估计就是在照顾我的时候感染的，因为病情比较轻，一直在家里隔离，广东医疗队的医生知道了我家的情况，还通过微信指导他们用药，现在他们都已经康复了。
南都：住院期间有什么让你难忘的事情吗？
常剑波：我住进去的时候，病情已经比较严重，稍微动一下就想咳嗽，但肺部没气，呼吸困难咳不上来，比较辛苦。一天一位姓徐的医生来探望我，他说他来自东莞的医院，他嘱咐我放宽心，广东医疗队来了，一定全力救治我。那一刻给了我很大的鼓舞，让我信心大增，我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战胜这个病，和家人团聚。
南都：你对这次照顾你的广东医疗队的印象怎么样？
常剑波：他们人手少，非常忙碌，说话并不多，我看到有护士要同时管着几个病房的病人。但他们对病人的管护都是非常专业和有条理的，有些病人着急会不断地按铃，他们有时顾不上来，但来到时态度都很好，很有耐心帮助病人。
2月10日，常剑波在朋友圈晒出汉口医院广东医疗队接管的隔离病区中医生忙碌的状态，留言“天使的模样”。
1979年我在中山大学读的本科，学动物学专业，还到过中山医学院学习过解剖学，没想到多年后我被来自广东的医疗队救治，其中不少还是我们中大的校友，这神奇的际遇呀。我也感觉他们太不容易了，千里迢迢支援武汉，工作时间很长，压力很大很辛苦，但他们一直都为病人坚持着，我心中充满着感恩。
谈治愈后：个人不怕死 但感受过作为病人的无助
南都：现在回家4天了，感觉怎么样？生活有什么变化？
常剑波：2月11日我从汉口医院出院，又可以跟妻儿聚在一起，感觉太好了。目前我整天都在家中，身体没有问题，但我还需要隔离14天后再做检查，现在还在隔离期，所以我跟妻子不会同桌吃饭。
现在武汉大学学生已经准备开学了，学校都在忙着开通网课的事情，下周一正式网络授课，幸好我的课有其他几位老师先帮忙，我隔离期过了，也恢复网络授课。
南都：在这场抗疫治疗中，你有恐惧过吗？
常剑波：我没有恐惧过，我已跟夫人讨论过死亡，我个人早已看淡生死，所以我内心不恐惧，但在就诊的过程中，我确实经历着作为病人的无助和煎熬。
我最终被治愈可以说是非常幸运的，但有很多来不及治疗的病人，被拖到病情加重甚至去世，这实在让人感到沉痛。这个时候我会反思，面对这样一场庞大的疫情，如果当初在某些选择上不同了，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在这场抗疫上，是否有一些值得去改善的空间？我觉得这也是全社会需要去反思的问题。
